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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賜婚2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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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著他倒是對那王妃在意得很,提起王妃,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孝賢皇後聽到這裏,便是再傻也明白那意思了,當下艱難地開口:“今日容王妃歸寧的事兒,臣妾也聽說了,不過臣妾實在是不知內裏。”

仁德帝聞言,威嚴的臉便慢慢沈了下來。

他乃天子之尊,又是多年行軍在外,這臉一沈,頓時屋子裏的氣息變得冰冷和凝重起來。

仁德帝撥弄著手中的書頁,淡淡地道:“你作為後宮之主,又作為永湛的皇嫂,發生這種事,你覺得朕若責備你,是不是委屈了你,冤枉了你?”

孝賢皇後咬牙,低著頭,越發艱難地開口:“沒有,皇上沒有冤枉臣妾,是臣妾的不是,是臣妾沒有好好約束外家,是臣妾沒有盡到照料好容王殿下的本分,一切都是臣妾的不是。”

仁德帝有力的手指頭,輕輕敲著桌面:“昨日個永湛帶著王妃進宮,你做得實在是有失你母儀天下的風範,也虧得永湛並沒有說什麽,這個若是傳出去,真是丟盡我皇家的臉面。”

孝賢皇後聽到這話,兩腿一軟,頓時跪在那裏了。

仁德帝又道:“你暗地裏安插人手在朕身邊,朕雖心知肚明,可也就不說什麽了。原本想著,你到底是大家之女,凡是做事,也多少應該有個分寸,懂得個本分,可是今日容王妃歸寧的事兒,實在是讓朕太失望了。”

這個“失望”二字,卻是如同敲在孝賢皇後心上。

她當下掩面痛聲哭泣,她其實實在是並不知道今日歸寧的事兒,可是此時她並沒有臉辯駁,畢竟那是她的母家。況且發生這種事,多少也和自己之前傳了錯誤的消息,給了祖母母親還有妹妹不應該有的期待導致的,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她在那裏啜泣著,哭得不成聲。

仁德帝並不是個愛說話的人,至少他並不經常和自己說話,往往能用一個字打發的,他就不會說兩個字。

如今好不容易給自己說了這麽多話,卻竟然是如此挖心,如此沈重,讓她肝腸寸斷,心痛不已。

孝賢皇後跪在那裏,膝行來到仁德帝面前,仰臉哭著道:“皇上,是臣妾的不是,一切都是臣妾的錯,臣妾求皇上責罰!”

仁德帝低頭望著哭得狼藉一片的皇後,面上並沒有什麽表情,只是淡淡地道:“雖則你我分離多年,到底生分了些,可是這些年朕並不曾納什麽妾室,身邊也並無通房女子,如今朕登基為帝,更是尊你為六宮之主,即便現在你身邊並無子嗣,可是將來但凡你有了皇子,只要不出大錯,朕必然立他為太子。”

孝賢皇後聞言,心中總算燃起了希翼,她長跪在地,感激涕零:“皇上,臣妾謝皇上恩德。”

仁德帝又道:“還有一點,如今宮中很快就會納了許多新人,那都是各處藩王或重臣之女,朕也必然會封妃納嬪,可是皇後到底是皇後,朕希望你明白這個。”

孝賢皇後咬唇:“是,臣妾都明白的。”

仁德帝嘆了口氣,伸出手道:“地上涼,起來吧。”

孝賢皇後依然跪在那裏,並不敢起來,實在是剛才仁德帝的那個“太失望”,將她幾乎打入谷底。

仁德帝見此,便道:“朕有些累了,你早點伺候朕就寢吧。”

說這話的意思,便是今晚要宿在皇後這邊了。

孝賢皇後聽了,這才忙起身。

這一晚,仁德帝果然是宿在皇後宮中,是除了往日每月那固定一兩次之外的留宿。

其實仁德帝在龍榻上,並不是一個無能之輩。

他往日並不愛女色,可能只是他真得不愛。

開始的時候是戰事忙,後來是政務忙,就沒這心思。

這一夜,孝賢皇後在龍榻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歡愉。

不過就在她沈迷在其中的時候,她擡起頭,猛然間卻見仁德帝依舊是清冷的面孔,以及眼底讓人不可探測的深沈。

一瞬間,她僵在那裏。

忽然覺得那清冷的面孔,真個是和那總是面無表情的容王很像,都是置身事外的冷漠。

這樣的男人,其他男人看著會怕,其他女人看著或許還會覺得神秘而富有魅力,可是作為他的女人,卻只覺得渾身說不出的冰冷。

無論那個男人是如何待你,你都無法摸清他的性子,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不知道下一刻,他是不是會讓你沈入谷底,永世不得翻身。

可是偏偏仁德帝的動作很剛猛。

她就在這剛猛的進攻中,哭得淚水滿面,是歡愉,也是痛苦的。

第二日,孝賢皇後身邊貼身的大宮女,極為欣喜地望著這一切,只覺得自家皇後終於得了皇上的歡心。

不過孝賢皇後心裏卻是說不出的苦楚。

接下來的幾日,宮裏陸續開始進了許多的妃嬪,一個個都是身段妖嬈貌美如花,每一個都是家世不凡。

從那天開始,仁德帝開始廣灑雨露。

他從來沒有貪戀過這其中任何一個女子,都是寵幸過後,便讓人擡走。

每一個都按照其家世背景以及美貌程度有了封號,有妃有嬪,也有昭儀美人。一個個按例賞了衣服首飾等物,又各自封了宮苑去居住。

一時之間,後宮之中,雖則是依然雪花飄飛,可是憑空卻多了幾分旖旎柔美的氣氛,那雪花兒都能飄出香味兒來。

孝賢皇後每每捂著自己的肚子,充滿了期盼和希翼,可是到了她來紅的那一天,希望就這麽破碎成千萬片。

皇上說,只要你生下皇子,就立他為太子。

可是如果她一直無法生出呢,那該怎麽辦呢?

想起之前禦醫所說的話,孝賢皇後咬緊了牙。

她本就受孕極難,又根本不得這仁德帝喜愛,若是將來真得沒個一男半女在膝下,又該如何?

☆、73|68城

自從那日大雪,阿宴和容王殿下好一番纏綿後,這一對新婚小夫妻的關系好了許多。容王不再動輒繃著臉,阿宴也慢慢地熟悉容王的這性子了。

也恰巧了,接下來幾日都是下著雪,於是容王也不必出門,就每天在屋子裏陪著阿宴。左右也無人攪擾,這夫妻二人便每每到了日上三桿才起來。

這一日,阿宴望著外面的雪景,忽而聞到一股梅香,開始以為是熏香呢,後來轉首一看,卻是前幾日容王所采的那枝臘梅開了。

阿宴跑過去,圍著那枝臘梅,越看越喜歡,恰好此時容王從書房過來,他穿著一襲黑色貂絨鬥篷,在這皚皚白雪的映襯下,棱角分明的俊面越發的清冷高貴。

見阿宴在這裏看著一枝臘梅高興,他不免笑了下,道:“阿宴,你是不是兩天沒怎麽出過院子了?”

阿宴聽到這個,只覺得那話語中有揶揄的意味,她忙道:“外面太冷了,還是屋子裏暖和。”

容王走過來,溫聲道:“你不是昨日還念叨起你的母親和哥哥嗎?昨日我派人去了鎮南侯府,順便把你的歸寧禮也送過去了。”

想起母親哥哥,阿宴就想起那一日在敬國公府的混亂場面,她蹙了下精致的眉,問道:“我哥哥派來的人在哪裏?我想見見。”

容王牽起阿宴的手道:“走,我帶你去前廳吧,你想來有很多話要問的。”

當下來阿宴忙命惜晴準備衣服。

這幾天雪已經停了,俗話說下雪不冷化雪冷,這雪開始化,外面凍得跟什麽使得,即便先在太陽暖融融正是好時候,她也覺得冷。

她其實是特別怕冷的,上一世,有一次她言語沖撞了沈家的老太太,那老太太便讓她跪在雪地裏,她楞是跪在那裏三個時辰,那可真是讓她冷到了心裏去。

從此後,她就怕冷,一點點冷都受不住。

此時她穿著一件白狐裘,聽惜晴說,這白狐裘是用白狐身上最柔軟的那點毛制成的,通體雪白,毛發柔軟舒適,王府裏也只得了這麽一件而已。

這白狐裘有著染的嫣紅的毛皮鑲在袖口衣緣作出鋒,她又被戴上了露指的錦繡手套,頭上戴著觀音兜,又戴上了風兜帽,這下子上下妝點一番,可算是應該不冷了。

容王殿下穿著一身黑色裘皮大髦,領著這個通體雪白的阿宴,不免笑了下。阿宴覺得那笑裏帶著一點什麽,不過她到底沒問。

想也知道,或許是覺得她這樣穿猶如一只白熊,又或者其他,總之不是好的。

兩個人一黑一白出來,容王先撫著阿宴上了軟轎,然後自己才騎上了一匹馬。

那馬看著眼熟,阿宴想起來了,那是前幾日在皇宮裏見到的那匹。

看出阿宴納悶地望著這匹白馬,容王解釋道:“這個東邊的博來國進貢的良種,舉世罕見的,前些日子皇兄說要賞給我的,上次進宮,我騎了一下,果然是一匹好馬,這才領回來了。”

一時榮王騎了這白馬徑自去前廳方向了,阿宴乘坐著軟轎在外面,她望著那白馬雪蹄翻飛,揚起白色的雪花,看著那個白色駿馬上一身黑衣挺拔剛硬的少年兒郎,不免有些恍惚。

到了前廳,那鎮南侯府派過來的已經等在那裏了,卻並不是什麽普通家丁,而是府裏的一個管事,阿宴隱約有印象的。

那管事先是問了容王殿下,問了王妃的好,然後才說起來那天的事兒。

原來那日王妃歸寧,敬國公府中大鬧一場後,老祖宗當時就鬧著得了重病,說是要去請太醫,還說是要去告禦狀,真是鬧得不可開交。

顧松見了,也氣得不行,當時領了自己母親便走了。

那邊老祖宗見顧松走了,顧宴也走了,越發的氣了,當時暈厥在那裏。

後來禦醫來了,把脈半天,也沒說出個什麽病來,只是說憂慮過重,氣性過大,肺火過旺,應該好生靜養。

第二日,這老祖宗就進宮了,進宮求見自己的親孫女孝賢皇後,說是要她為自己做主。

誰知道,這孝賢皇後也是絕了,當天根本沒有見老祖宗,只推說是後宮新晉妃嬪,諸事繁忙,改日必然親自請了老祖宗過來,以盡孝道。

開始的時候這老祖宗還死等在那裏呢,後來終於發現不對勁了。

這下子她也不鬧了,黑著個臉回到了敬國公府,回去一見了國公爺,便劈頭蓋臉將他罵了一通,還要拿著拐杖打他,說是你養得這姑娘,真個是白白養了,有了那榮華富貴,竟然連親祖母都不見了。

國公爺也是沒辦法,四姑娘如今頭發被揪掉一塊,又受了驚嚇,當天就發起了高燒,燒得稀裏糊塗。大太太是好生把她埋怨一番,結果如今老祖宗又罵他。

你說這敬國公府也不是沒有過沒落的時候,如今能夠東山再起,這一切不都是虧了皇後娘娘?

這皇後娘娘現在明擺著是不打算管這件事了,你便是再受了多大的委屈,這氣兒也得忍著不是嗎?

再說了,那邊容王和容王妃人家還沒來自己家裏找茬呢?那邊容王妃聽說也摔倒在那裏了,若是人家說個摔傷了,你能怎麽辦?

國公爺無可奈何,但是被自己母親和夫人逼著,沒辦法,也只好寫了一個奏折,請求皇上為自己一家主持公道,裏面還寫了容王妃的種種不孝事跡。

這奏折出去,他也是忐忑不安的。

誰知道第二日,戶部侍郎就急匆匆地找上了他,將這奏折還給了他:“國公爺啊,你我一直是莫逆之交,所以我才鬥膽幫你把這奏折攔下來。你這奏折,還是再慎重三思吧!”說完這個,人家戶部侍郎就逃命似的跑了,分明是不想和他有什麽牽扯。

這位敬國公爺沒辦法,只好設法和自己在宮裏當皇後的女兒通上了話,誰知道這麽一通之下,他得到的消息讓他出了一身冷汗:“父親,萬要小心,不可再行得罪容王,不然敬國公府危也,女兒也必將受牽連。”

有了這句話,國公爺頓時出了一身冷汗,他回來後,先是把自己那躺在床上的女兒阿凝大罵了一頓,接著又教訓了哭哭啼啼的大太太。

最後,老祖宗他是不敢罵的,他就在這大雪天裏直接跪到了祖宗祠堂裏大哭,哭著說兒孫無能,怕是要從此引來抄家之禍。

老祖宗雖則是個鬧騰的,可是也不能不為這一家子著想啊,此時見了這個,也是懵了。於是這國公爺忙將皇後娘娘傳出來的口信告知了老祖宗。

頓時這老祖宗也嚇壞了,嚇壞了後也是納悶:“三丫頭這人,一步登天,嫁給了容王也就罷了。但是現如今,怎麽連皇上都是護著她?她來了咱府裏,傷了四丫頭,氣到了老身,難道容王殿下和皇上還要護庇著她,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敬國公爺默不作聲,心道皇上說的話,那就是王法啊!

你打眼看過去,滿朝文武,誰不知道容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手握重兵,深受皇上倚重和信任,在這燕京城裏,在這大昭天下,有幾個敢得罪他的?

便是皇上,平時也都讓他三分呢!

在他帶著王妃歸寧的時候鬧這種幺蛾子,這分明是下他的臉面,他沒趁機發怒,那都是看在皇後娘娘的面子上吧!

如此一來,這件鬧劇算是落幕了。

顧松那日也是氣極了的,當場帶著三太太離開,言明從此後恩斷義絕,再也不登這敬國公府的大門!

阿宴聽著這一番曲折故事,點了點頭,道:“如此一來也好,母親總算是擺脫這麻煩,從此後再也無人拿什麽孝道來壓她。”

在那大家內院裏過日子,又是一個沒了夫君的寡婦,這些年來到底有多難,阿宴心知肚明的。如今總算是兒子出息了,女兒也高嫁了,她一個人在鎮南侯府,如今算是一家之主,總算是能過幾年舒心日子了。

想到這裏,她心情大好,當下又寫了一封家書,說了自己在容王府的種種,那自然是略過自己和容王的爭吵,只把那好事寫上,以免得母親擔憂。待那管事走時,她自然又封了厚厚的紅包給那管事。

送走了那管事後,她想起那四姑娘,想著那被她揪掉的一縷頭發,估計四姑娘應該氣得不輕吧,這得有些時候沒臉見人呢。

這事兒,不光是疼,還是羞辱。

可是如今她連個伸冤的地方都沒有,就連皇後娘娘看起來都不給她做主了,不知道她心裏是什麽滋味?

想起上一世這四姑娘對自己的種種,她真是恨不得飛過去看看四姑娘現在沮喪痛苦的樣子,怎奈,她是沒辦法飛到敬國公府的,也只能暗暗心裏嘆息一下了。

俊美的容王此時起身,牽了她的手道:“阿宴,你剛才不是喜歡看臘梅嗎,我帶你到梅香閣去吧。”

阿宴此時正想著那四姑娘呢,猛然間聽到這話,點頭笑道:“好。”

當下容王牽著阿宴的手,兩個人沿著那抱手回廊往裏面走,此時因為雪也停了,有王府裏的下人開始清理路上的雪,已經在這逶迤的道路上清理出一條幹凈的路來。

阿宴剛才因為寫字,錦繡手套已經摘掉了,身上都是不覺得冷,只是手冷。

兩只手,一只被容王牽在手心,暖烘烘的,就不覺得冷,另一只手則冷得厲害。

她便收了下,把那只手收進袖鋒裏去了,這才覺得暖和起來。

這時候,恰好也已經到了那梅香閣,一踏進來,阿宴就覺得眼熟。待細看一番,陡然記起,這個地方她也是來過的啊。

記得就是在這裏,身為容王側妃的四妹妹,說是要請眾位相好的姐妹要賞梅,於是她也被邀請了來。

那時候的四妹妹剛嫁給容王,真是好生風光呢,無論是穿戴,還是頭上的風釵,那比起自己,真個是把自己襯到了塵埃裏。

當時賞梅宴上,多少女子奉承著四妹妹,可是四妹妹卻依然不放過她,特意把她叫來,問東問西,真是把她在沈府的各種傷疤當眾揭開來,引來周圍憐憫的目光。

她當時已經沒有什麽其他想法了,只是怎麽也覺得莫名,不明白這個四妹妹為什麽要這樣踩她。

是的,你嫁得好,你註定風光一世,我只嫁了一個普通官宦人家,且如今處處不順,可是你有必要一次又一次地這麽提醒我嗎?

這個疑問,其實一直在阿宴心裏,最後她沒辦法,只能歸結為,一定是自己小時候得罪了四姑娘,才使得她那樣恨自己。

想起往事,阿宴偎依在容王肩膀上,輕輕地笑了下。其實有時候也不是非要想去這些,怎奈如今所處的依然是那個昔日容王府。她擡手,摸了摸容王那好看的耳朵。想著人怎麽可以生成這樣,連耳朵都是如此的好看。

此時這梅香閣裏早有下人清理打掃了,又有侍女搬來了兩個暖帳和屏風,暖帳裏旁放了熏籠並矮幾,矮幾上擺放著瓜果等物。

榮王放開了阿宴的手,走過去,走到那綴滿嬌艷欲滴梅花的樹前,輕輕折下一朵猩紅,拿在手裏。

阿宴陡然一頓,往世的記憶一下子回籠,她怎麽隱約記得,就在那梅香閣裏,她曾因落寞地站在某一處,卻巧遇了容王。

那時候,年輕俊美的容王,就是這麽攜著一朵猩紅,穿著一身名貴的黑色鬥篷,站在那一片白雪臘梅之中。

只不過那時候的他是清冷的,比這白雪還要冷上幾分,黑眸中寂寥的一點溫度都沒有,仿佛秋風裏最蒼茫的風景。

猶記得當時,她忙跪在那白雪中,容王蹙眉望著她,用那涼淡的聲音道:“是你?”

前世記憶恍惚在眼前浮現,阿宴茫茫然站在那裏,瞪大眼睛望著眼前這個真真切切的容王,卻見眼前的容王回首,凝視著阿宴,眼中隱約帶著笑意:“阿宴?”

是你?阿宴?是你?阿宴?

兩個語調相似的聲音在腦中不斷地回旋交替。

寂寥荒蕪的眸子,帶著溫和笑意的眸子,兩個畫面在眼前不斷地切換。

在這皚皚白雪中,在這嬌艷欲滴的臘梅樹前,她心思恍惚,前世和今生就這麽隱約重疊了。

容王見阿宴神情不對,頓時一驚,忙快步過來,黑色的皮靴踏得白雪四處飛濺,灑脫的黑袍在臘梅樹間帶出飄逸的弧度。

容王走到近前,緊緊握住阿宴的肩膀,黑眸中是滿滿的擔憂:“阿宴,你沒事吧?”

阿宴搖了搖頭,勉強笑了下:“我沒事。”

只是忽然有那麽一刻,覺得前世和今生是何其相似。

不同的是,她搶了四姑娘的夫婿,所以如今站在這裏賞梅的是她,那個被揪了頭發羞辱至極卻無處伸冤的人是四姑娘。

臘梅依然在白雪中吐露著芬香,俊美高貴的容王依然是那個俊美高貴的容王,可是這個容王府,這個梅香閣的女主人卻不同了。

若四姑娘也記得前世,她當吐血三升吧。

望著身邊俊美溫柔的容王,阿宴心間泛起難以言喻的異樣,她走上前去,緊緊抱住了容王。

入懷的是寒涼的衣料,她閉上眼睛抱住,埋首在他胸膛裏。

抱住的,仿佛是那個用一雙寂寥的眸子垂眸望著自己的那個遙遠而孤清的容王,又仿佛是如今陪伴在身邊眸中帶著溫暖笑意的容王。

眼前一陣陣的恍惚,她竟仿佛分不清。

容王擔憂地望著阿宴,他還是覺得阿宴臉上的神情不對,他蹙眉:“阿宴,你沒事吧?”

誰知道阿宴卻忽然掙脫了他,眸中含著一點淚珠,就那麽歪頭望著他。

她看了他半響,忽然綻開一個笑容,一笑之下,淚水滴流,霞光蕩漾,這漫天雪花都變得溫煦而飄逸。

她笑望著他,忽然道:“有你陪著我,真好;有我陪著你,真好。”

緊接著她便放開他,跑到梅樹下,開心地叫著:“梅花開得真好看,我好開心啊!”

說著這個的時候,她也不怕冷了,就這麽在梅樹下轉圈兒、跳舞。

她臉上綻放著璀璨的笑容,眼眸中是清澈的光彩,她笑得如同晨曦中散發著晶亮光芒的露珠一般。

她身姿輕盈,弱骨纖形,此時因心而舞,纖腰微步,皓腕輕紗,纖纖素手一點紅梅,猶如雪中仙子一般,舞得驚落了一樹梅花,舞得濺起了一地白雪。

她是茫茫白雪中的一抹倩影,又猶如輕風吹拂中的弱柳。

她在白雪臘梅之中,回眸笑望容王,卻見月眉星眼,眼波流轉,巧笑嫣然。

剛硬清冷的榮王默默地立在一旁,墨黑的眸中映出那個雪中翩翩起舞的姑娘。

他的手握了握,唇邊泛起一個摻雜了苦澀和甜蜜的笑容。

他就那麽佇立在白雪之中,負手而立,靜靜地看著她。

歲月流淌,一年覆一年,梅花開了還會謝了,謝了還會再開。

他只希望,今生今世,這個女人能陪他看這白雪紅梅。

一直到老。

☆、74|68城

那一天,阿宴在白雪中瘋狂的跳舞,一旁的侍女們都不敢擡頭看過去,她們可能覺得王妃有點不太對勁。不過容王並沒說什麽,容王就一直靜靜地站在那裏,眸中覆雜難辨,就這麽看著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宴終於累了,她停止了舞蹈,跑到了容王身邊,仰起臉,就這麽凝視著她。

四目相對間,阿宴清澈的眸子裏漸漸氤氳出溫暖的笑意。

容王的眼睛,太深沈,太難懂,她看不明白。

不過她依然高興。

她忍不住上前,伸出臂膀,就這麽大膽地攬著他的頸子。

踮起腳尖,她努力地去靠近他,纖細冰涼的手指撫摸著他的臉頰,口中喃喃地道:“永湛,現在你是我的……是不是?”

容王默了半響,猛然伸出手來,回摟著她,沈聲道:“是。”

阿宴一下子埋到了容王胸膛裏。

容王低頭望著趴在自己胸膛上的阿宴,眸中泛起難以言喻的異樣和掙紮。

有些話,他也很想說。

可是一旦開口,後面的很多很多事,他沒辦法去解釋。

他也不想,讓阿宴因為一些其實已經不存在的事情而恨他。

如果可以,就這麽一輩子吧。

************

翊坤宮裏,禦醫滿臉為難地望著孝賢皇後。

他搖了搖頭:“皇後娘娘,怕是依然不行。”

孝賢皇後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不是說雖則幾率並不大,可是只要滿滿嘗試,總是會有的嗎?”

禦醫擰眉,搖了搖頭:“可是如今依臣看,這幾率倒是越來越低了。”

孝賢皇後頹然地搖了搖頭,示意禦醫退下。

嘆了口氣,她起身望著外面的白雪琉璃世界,心則像這臘月的雪一般,沒有一點溫度。

如果她一直無法生出子嗣,那將來,她該怎麽辦呢?

皇上這個人的恩情,實在薄寡得可憐。

如今他一個月中倒有二十天都是要召各路妃嬪侍寢的,這麽下去,要不了多久,怕是後宮就要傳出喜訊來了。

孝賢皇後如今已經二十九歲了,再過幾年,她都是半老徐娘了。若是依然生不出子嗣,從此後皇恩越發薄寡,她不知道自己將來該怎麽辦?

一個沒有自己子嗣的皇後,將來是不是註定去嘗那落寞冷寂的滋味?

偏生她的娘家明明也是豪門貴族,可是卻沒辦法給她撐腰仗勢,反而處處拖她後腿。上次得罪容王的事兒,也虧得容王後來沒追究。

這容王若是真追究起來,皇上必然是毫無理由地向著他的。

孝賢皇後焦躁地在這寢宮中走來走去,一旁的大宮女青蓮見了,上前道:“皇後娘娘,請恕青蓮鬥膽,如今之計,或許真應該考慮下趙嬤嬤的那法子了。”

一旁的趙嬤嬤點了點頭:“皇後娘娘,如今後宮中的妃嬪眾多,那些下賤女子生出個子嗣怕是早晚的事兒,我們總應該早做打算的。”

孝賢皇後一頓,低頭擰眉半響,最後終於嘆了口氣:“是,你們說得也對……”

與其讓其他女子生出仁德帝的子嗣,倒是不如她親自挑選一個族中的妹妹。

此時的孝賢皇後,心思一轉,便忽想起一個人。此人心思單純,未曾被好生教養過,實在是難等大雅之堂,不過好在相貌還不錯。若是真能進宮生一個皇子,到時候看情形,去母留子,,卻把皇子過繼到自己名下,那都是可以的。左右她需要的只是一個掛在自己名下的嫡子,只要是自己名下的嫡子,將來皇上立她為太子,她的地位自然可以穩固。以後好生教養那皇子,使他認自己當親母,那從此後就不必憂愁這些。

如果自己有幸,能懷得一男半女,到時候就再做其他打算。

孝賢皇後有了這想法,又猶豫了許久,最後想起仁德帝即使在床榻之上,依然冷酷漠然的眸子,頓時下定了決心。

她若此時不放手一搏,將來又有誰會憐惜於她。

*********

最近這幾日,雪漸漸地化了,阿宴也終於抽了一個時間回了趟鎮南侯府,母親見了阿宴,自然是拉著她的手問東問西。

阿宴一一都作答了,可是母親依然不放心,她眼瞅著那容王不似個好相與的,也實在是怕他欺負了阿宴去。

誰知道一旁的顧松卻笑道:“母親,你不必看其他,只看咱們得的這歸寧禮,再看這次阿宴帶來的,不是上等的靈芝孢子就是千年人參,那都是專為你補身體的,你就當知道,容王自然是不會委屈了阿宴的。”

三太太這麽一想,也對,這才放下心來。

母子幾個人自然也說起了敬國公府的事兒,誰知道三太太竟然是一個嘆息,說這府裏如今又開始鬧騰了,隱約聽說是要送人進宮去呢。

阿宴聽到這個,也是微楞,心道這又是鬧哪般,不過轉念一想,她就正色道:“母親,既然哥哥當日都把話撂在那兒了,從此後咱們是能少走動便少走動,雖說過年過節祭祀時節,這些虛禮咱們不能少,可是尋常時節,只當不認識就是了。管他以後怎麽鬧騰,左右咱們也不沾他們什麽,當然了,也不讓他們沾了咱們什麽。”

這話一出,三太太和顧松都點頭:“原說得是,就是這個理!”

阿宴又和母親說了半響的話,這三太太自女兒出嫁後,分外的想念,如今好不容易女兒回來,便好生一番說話,舍不得她走。這其間又說起顧松的婚事來,老大不小了,也沒定下來,到底是心事。

阿宴見此,便讓跟隨的侍衛回去傳話,就說今晚幹脆不回去了。誰知道那邊侍衛還沒出門呢,這邊就有容王府的信使過來了,卻是問阿宴什麽時候回去的,又說到若是天晚了,下雪過後的路,此時正化雪呢,路滑,怕是不好走。

三太太見這情景,也笑了,其實她便是少和女兒說會話也沒什麽,關鍵是看著這容王對女兒看起來很是上心,不過這半天的功夫,那邊就已經派人來催了。

當下三太太倒是趕著阿宴趕緊回去了,阿宴便是想留,她都不讓留,沒奈何,到了傍晚時分,便準備著回去了。

現在是深冬,天黑得早,而且一黑起來,也就特別快,馬車剛出了府門沒多久,外面都已經大黑了。

也幸好前面都有開路的侍衛,提著燈籠,橘紅色的燈籠映襯著路邊殘留的白雪,把那雪也映襯成了橘紅色。

正走著呢,忽然見前面開路的侍衛停了下來,阿宴納悶,便著令惜晴:“去問問,這是怎麽了?”

惜晴有些沒好氣:“今日個跟著王妃出門的,還是那位蕭羽飛,我看只要他一跟著,就沒好事兒!”

阿宴聽了,不由掩唇想笑,想著這惜晴平時性子挺好的,誰知道如今是一看到那蕭羽飛就來氣兒。

以前也就罷了,如今都是這王府裏,雖說內外有別,可這惜晴也算是自己的左右臂膀,又被容王派遣了去整理庫房,難免內外走動,於是便時常和這蕭羽飛遭遇。

這兩個人,一見了面,那可真是誰看誰都不順眼的樣子。

這邊惜晴戴上了風兜子,剛要下馬車,那邊蕭羽飛就過來稟報了:“啟稟王妃,前方有一馬車攔路,屬下前去盤問,看樣子倒是王妃舊識,祈請一見。”

阿宴聞聽,不由挑眉,想著這黑燈瞎火的,能是誰呢,跑到這裏來攔著自己的路。

一時之間她腦中想了很多,卻是怎麽也想不出來,便吩咐道:“惜晴,你跟隨蕭護衛過去看看。”

惜晴得令,當下跟隨蕭羽飛前去。

只片刻功夫,惜晴就回來了,神色間也有幾分詫異,她上了馬車,俯首在阿宴耳邊道:“竟然是五姑娘,說是有事兒要求王妃您。”

五姑娘?

阿宴不由越發驚訝:“我和她關系向來並不親厚,她怎麽這時候竟然攔我馬車?”

不過她只略一沈吟,便道:“五姑娘這個人,雖則小時候對我心裏有恨,性子也一向暴躁得很,可是我看她這個人也不是窮兇極惡之徒,到底是姐妹一場,帶她過來吧。”

惜晴點頭,當下忙去辦了。

很快,惜晴便帶了一個頭戴帷笠的女子上了馬車。

隨著她的進入,馬車外的寒氣也跟著撲面而來,惜晴見此,忙將馬車毛氈簾子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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